古埃及的印和闐──從建築師到醫神

看標題，很多人可能以為本文要介紹電影《神鬼傳奇》系列（1999、2001）裡的反派祭司。

其實，編劇應該是借用了這個真實的古埃及名字。而這篇文章要帶大家認識的是古王國時代的祭司印和闐。

說起古埃及歷史人物，比較多人知道的應該是幾位法老，但印和闐也不簡單。他從一介平民，先是受到法老重用，漸漸成為傳說故事的主角，最後被奉為神來膜拜。

下圖是托勒密時代（332–30 B.C.） 的一尊印和闐雕像。他的造型幾乎總是這樣的光頭／超短髮或戴帽子，坐姿並手握莎草紙捲。這尊特別精緻的銅質雕像，不僅人物和座椅分開製作，臉部的容貌還特別用不同的金屬勾勒。

不過印和闐到底是誰？為什麼死後數千年會如此受人景仰呢？

古王國的印和闐

這位生活在第三王朝（約西元前27世紀），比吉薩三大金字塔還要早出生的人物，並沒有留下太多痕跡。到目前為止，我們也還沒有找到（或辨識出）他的墳墓。

那他只是一個傳說人物嗎？這倒也不是，有文字證實他是一個活生生存在過的人。

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在左賽爾（Djoser）法老階梯金字塔中發現的雕像基座（JE 49889 A,B）。正面雕刻文字除了法老的名諱，還罕見的出現了其他人，這個名字就是印和闐，意思是為「在和平中走來的人」（the one who comes in peace）。

名字上方是印和闐的一串抬頭^*，顯示他的地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，但卻沒有點出任何實際的豐功偉業，而現在一般認為印和闐是階梯金字塔的建築師。在金字塔出現前，古埃及帝王和貴族葬在馬斯塔巴墓（mastaba，為阿拉伯語的石板凳，因為其形狀而得名），左賽爾階梯金字塔是將墓葬向上層層加高的初次嘗試，開創了全新墓葬形式，也是真金字塔（real pyramid）的前身。身為唯一在墓主法老的雕像上留名之人，把印和闐視為左賽爾階梯金字塔的建築師，雖然只是推論，但也還算合理。

死後的神格化

印和闐的名字也出現在下一位短暫繼任的法老墓中，另一個未完成的階梯金字塔。顯然他是個長壽的人，活得比他服侍的君王久（左賽爾在位約30年）。無論他是否設計了階梯金字塔，可以一路平步青雲，他肯定聰明過人，而這個印象一直留在後世記憶中，並成為傳說故事。

Oxyrhynchus Papyri是一份希臘羅馬時代留下，語言和內容都很多元的文件。其中有一段提到印和闐在第四王朝Menkaure法老時，也就是大約死後的一百年左右，即被視為主掌醫療的半神。不過，希臘羅馬時代離第四王朝已有兩千多年，此時的印和闐信仰相當興盛，因此這個說法也有可能是時人的回溯想像。

到了中王國，Intef法老墓中的豎琴者之歌（Harper’s Song）也提到印和闐這位古代智者，和他的教訓。

再到新王國，第十九王朝留存至今的Papyrus Chester Beatty IV，文中推崇「書記官」這個行業，並將印和闐列為成就斐然的大前輩之一。同樣第十九王朝的Turin Papyri中，也可以發現印和闐這時候的稱號，已經從原本古王國法老手下的大臣，變成首席書記官、大祭司、智者，甚至「卜塔之子」。

而卜塔（Ptah）乃孟菲斯信仰中的主神，是一位造物之神，也被奉為工匠的守護神祂和獅克美（Sekhmet）有個兒子奈菲圖姆（Nefertem），職司美與療癒，而印和闐在日後漸漸地取代祂，成為孟菲斯三聯神的一員。

從這裡可以發現，印和闐不僅升格了，其重要性甚至蓋過古老的神祇，並取而代之。而孟菲斯的奈菲圖姆還不是唯一苦主。

大約在新王國晚期，雕像上的祭品公式開始出現「將任何書記官杯中之水獻給印和闐的靈魂（ka）作為祭奠」之類的文字。被稱為「首席書記官」，印和闐實際上慢慢變成書記官的守護神，而傳統上，那是智慧之神托特（Thoth）的位置。

到了晚期王朝時代，此時印和闐本人已經逝世超過兩千年，卻達到人生成就的高峰，完全被神格化。托特除了是創造文字並職司紀錄的古老神祇，在荷魯斯復仇登基的故事中也有一席之地。荷魯斯在和賽特打鬥中受傷的眼睛，就是由托特治癒的，因此也被視為醫療之神。雖然早期印和闐沒有醫療相關的事蹟或傳說，但後來也被視為醫療之神。

有別於托特以神力修復荷魯斯的眼睛，他的醫療能力比較類似神農氏——據說他從植物萃取出藥物，並且能治癒闌尾炎、痛風、關節炎等病症。古代的知識和職業沒有像現在分得那麼細，聰慧如印和闐若真的會點醫術，好像也不奇怪，但早期的紀錄通常是強調他書記官的身分。

無論如何，印和闐最終在孟菲斯也有了自己專屬的祭司團隊，並且因為其亦人亦神的特性，被當作神與人之間的中介者，可以幫助大家解決生活中的難題，還有醫療問題。

到了托勒密時代，大量希臘人來到埃及，而他們出了名的喜歡把別人的神類比成自己的神，而印和闐就被等同於希臘的醫療之神Hepius^*。此舉也讓印和闐躍升為全國性的醫療之神，信仰中心甚至遠及現今埃及最南部的菲萊島（Philae）。信眾會前去供奉祭品，並求取醫療或生活上的幫助。

印和闐的信仰還發展出獨特的祭典。一段上埃及找到的雕像銘文列出6個每年以印和闐之名舉辦的慶典，而每一個都是有音樂、有舞蹈、有宴饗的盛會。 

至於托特神，大家不用擔心祂，祂並沒有完全被取代，死亡之書中在陰間記錄死者功過仍是祂的專業，而希臘人則將祂等同於是奧林匹斯十二主神之一的荷米斯（Hermes）。

參考資料

Kemp, B.J. (2018). Ancient Egypt. Routledge. p. 158-9.

https://www.britannica.com/biography/Imhotep

http://www.bbc.co.uk/history/historic_figures/imhotep.shtml

https://www.metmuseum.org/art/collection/search/548300

https://egyptmanchester.wordpress.com/2020/05/31/the-cult-of-imhotep-part-1/